我親愛的弟兄，平安，
你告訴我，你打算寫一封信來評判某位牧師的錯誤。你在此不但表現出對真理的熱愛，也自然流露你倆的友誼。考慮到你我之間的情誼，我亟欲寫這封信，懇請你在下筆之前要再三思考以下幾件事。你的神學見解是正確的；因為真理是偉大的，所以必要攻破一切堅固的營壘（林後十 4-5）。即便一個人文筆不佳、對真理缺乏熱愛，態度也不友善，也能輕易贏得這場辯論。其實，我並不擔心你會輸。但是，我不但要你贏得這場真理之辯，而且還要「得勝有餘」（羅八 37）。希望你在此次辯論中，制服你的罪性（徒二十 28 ；提前四 16；提後二 24-26），因為，如果無法征服自己的罪性，你就會遭受大大的損失，讓魔鬼吞吃你的靈魂 （彼前五 8-9）。即便你贏了，卻未能征服自己的罪性，你也會因此而終生遺憾。為了避免你犯下這些罪，容我提供以下原則供你參考。若謹慎運用這些原則，它們就會像堅固的軍裝一樣，帶給你許多保護。你會發現，穿上這副軍裝後就不會像大衛一樣，抱怨掃羅的軍裝不合身，在戰場上有百害而無一利。當你讀我的信函時，你會瞭解我的原則得自於基督精兵的全副軍裝，也就是上帝的道。我以上帝僕人的身份，大膽地向你提出忠告，因此我不打算為自己的行動道歉。我要分享三項原則，盼望你在加入任何戰局之前，好好思量。這些原則就是：考慮你的對手、考慮大眾的益處，考慮你自己。
考慮你的對手
我希望你在面向對手時，於開始寫信出擊前，及撰寫答覆期間，你都會熱切地禱告，希望對方會順服主的教導，並從此獲得主的祝福（詩八十六 11；太五 44；雅五 16；約貳一 3）。為他禱告的行動，將會軟化你的心，使你愛他並憐憫他。這樣的態度就會表露於你的字裡行間（林後六 11-13）。
如果你視他為主內弟兄，雖然他在辯論的議題上犯了大錯，此時，大衛與約押論到押沙龍的話就相當適用了：「你們要為我的緣故寬待那少年人押沙龍。」（撒下十八 5）。耶和華愛他，也憐恤他（詩一○三 13、17）；所以你不可輕視他（太十八 10；羅十四 4、10；林前十六 10-11），或苦待他（箴十五 1；西三 19）。主寬容你們（彼後三 9），而且要你以慈悲對待其他人（路六 36；弗四 2），乃是因為你自己也需要極大的赦免（太七 5、十八 21-35；弗五 1-2；腓二 1-5；西三 13）。不久，你們將在天上相會（帖前四 17）；他會成為你親愛的弟兄，比你現今地上所有的至親者更親。在你的思想中，你要盼望那一刻的來臨（多二 13、14；彼前一 13）；雖然你覺得抵擋他的錯誤刻不容緩（提前四 6、11），請將他視為自己的親人（羅十五 7），未來你將與他在基督裡永遠同樂（啟廿一 3-4）。
但是，如果你將他視為未得救之人，他是與神及其恩典為敵的（弗二 1-3）（這只是我的猜想，除非有確鑿的證據，你應該極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這麼認為的）（約壹三23-24），那你就更應該憐憫他，而不是惹他惱怒（路十三34；羅二 4；提後二 24-26）。你有禍了！「他所做的，他不曉得」（路廿三 34）。但你知道嗎，使你與別人不同的是誰？（林前四 7）。如果上帝按其主權及喜悅的旨意命定一切，那麼上帝也可以命定你成為現在的他，若真是如此，現在可能是他為了福音的緣故，正在準備寫一篇文章來指正你的錯誤（羅九 11-23）。按本性，你們兩人是同樣瞎眼的（弗二 1-3）。如果你默想此事，你就不會指責或恨惡他了，因為主喜悅開你的眼睛，而不是他的（羅十一 17-18）。
在所有爭論的人當中，我們這群被稱為加爾文主義者的人，是最應該受到自己的教義所約束，為的是要向我們的對手，顯出溫柔與節制的心。如果與我們不同的人，確實有能力改變自己、能夠開啟自己的眼睛，並且柔軟他們的心，那麼，當他們因剛硬而冒犯我們，我們對他們的指責就不為過，我們就不是假冒為善了。但是，如果我們相信他們無法改變自己，我們就不當很嚴厲地與他們爭辯，卻要心存謙卑教導那些反對的人。「或者神給他們悔改的心，可以明白真道」（提後二 24-26）。如果你願意成為上帝的器皿，寫下這一封糾正錯誤的信，你要留意不可將絆腳石放在瞎子面前（利十九 14；羅十四 13；啟二 14），而且要謹慎，不用任何可能激怒他們的表達方式（箴十五 1；弗六 4），或逼著他們變得更固執、更堅持己見，以致於在人看來，他們幾乎不可能改變自己錯誤的信念。
考慮大眾的益處
當你藉著刊登文章來辯論，你就勢必要訴諸群眾的評論。此時，你將看見三種類型的讀者：第一種，是已經持守與你不同教義的讀者。關於這一點，我要提醒你我在前面所說的話。雖然你寫信的主因是要糾正某人錯誤的教義，但是站在他那一方的人很多。無論只是一人或百萬人相信錯誤的教義，我前面所說的原則，也同樣適用於屬於那一陣營的人。
況且，許多讀者本身並不在意自己的信仰是否有清楚的系統。他們反而更能同意並肯定，每個人應當表現出寬容、慈愛的態度。這類的人在評論教義的事上是無能為力的，但是他們可以合理地看出作者的內心世界。他們知道，柔和謙卑與愛心是基督徒應該具備的美德。雖然他們並非真正相信，恩典的教義是真實可信的，即使他們在理智上同意這些教義，但這種理智上的認同，並不會在他們的行為上，帶來改變生命的果效，然而，我們是認信改革宗信仰中有關福音恩典教義的基督徒！這類的讀者並不在意信仰如何，但他們總會期望看到，凡是真基督徒的作者，都要在辯論的表現上，顯出真正的柔和謙卑與愛心（弗四15；加六 1；太七 5；彼前三 15）。當我們缺少柔和謙卑及愛心時，他們很快就能看出來，然後用我們錯誤的心，作為他們不喜歡我們論據的藉口。經文提到一個原則說：「因為人的怒氣並不成就神的義。」（雅一20）。這原則可以在日常生活的觀察當中，得到驗證。如果我們想大發熱心，想要以文章來為真理辯護，但因為怒氣的表達、嚴厲或刺激的話語，或看不起對手等等，這些反而使我們受到虧損。我們可能以為自己正在為真理辯護，實際上，反而可能使真理蒙羞（彼前五 3）。我們用於爭戰、其力足以攻破堅固營壘的的武器，不是屬血氣的，乃是屬靈的（林後十 4）。當我們的論據是透過解經及經驗得出，而且是以平和、足以說服讀者的態度表達出來時，即使我們無法說服我們的對手，但我們至少可以顯出對他們救恩的關切，同時表明我們是因著對真理的熱愛，而加入這場論戰的。如果我們能以出於善意的行動，使讀者認同並接受，那麼我們就已經成功一半了。如此，讀者更可能冷靜地思考我們的主張。如果他們仍舊反對我們的教義，他們至少會看出我們裡面的態度。
另外，你也會面對第三種讀者，這些人與你一樣，有相同的教義立場，而且會欣然地接受你的論點。這類的讀者，可能受惠於你清楚且精闢的解經，而更加地肯定他們對聖經中有關恩典的教義。如果你的文辭同時蘊含慈愛與真理，你就會造就他們（弗四 15）。如果缺乏這兩種態度，你就可能傷害他們。我們都傾向於鄙視那些與我們不同的人，這是人有罪的特徵（羅十四 1-4）。我們經常受到這種罪的影響，但是我們卻以自義的態度，自我安慰地說，我們正為上帝的國度大發熱心（路十八 9-14）。
我相信亞米念主義的主要教義，是出自於人心中的驕傲，並且是在這裡面孕育的。但是，如果亞米念主義的反面總是對的話，也就是凡相信加爾文教義的每個人總是存著謙卑的心，那我應當要很高興才對（林前一 29-31、四 7）。我認為我是認識一些未接受良好教導的亞米念信徒，雖然他們因害怕白白恩典的教義而不敢去接受它，但是，他們在上帝面前仍舊存著明顯的謙卑之心。
但是，我擔心有些加爾文主義者，他們承認人的無能為力，並且將救恩全部的榮耀歸給上帝，他們欲以此證明其謙卑之心，卻看不出自己裡面自以為義的高傲態度。每當我們與別人相比，以為自己有智慧或有好行為，以致於看不起那些未認信我們所有的教義，或不跟隨我們宗派的人，這只證明了我們裡面有自義的心（林前一 10-13 ；三 1-7）。
自我為義，可能出自於教義的驕傲與人的行為。比如說，一個人可能內心充滿法利賽人的高傲，而他的腦袋卻裝滿了「墮落之人的不配」以及「豐盛白白恩典」的正統教導。要儆醒！更要緊的是，連最好的基督徒，也無法完全防備此種法利賽人的酵（路十二 1）。我們很容易因為有了上好的教義及正統的信經，而沾沾自喜，同時取笑亞米念派的弟兄們。我們可以加入辯論，但不過是為了滿足自義的驕傲，而不是要治死這種惡心（羅八 13 ；西三 5）。就是因為這種傾向，多數的爭辯極少有好的效果。你想要說服的反對者，最後反而變成忿忿不平；而與你站在同樣立場、理當以真理及愛心造就的人，反而自高自大。希望你為了真理用話語或文字所做的爭辯，都會讓人看到你真正謙卑的心，而且也成為別人成就謙卑的管道。
考慮你自己
最後，我希望你在講出或寫出任何文章，反對你弟兄的教義之前，你會考慮自己的心與見證。「要為從前一次交付聖徒的真道竭力的爭辯」，這是聖經所稱許的。上帝命令我們要竭力的為真道爭辯，又要責備那些尋求私利的人（猶一 3、16）。如果這類的教義辯護，確有其必要性及適時性，那我們此時真的需要大大地辯護，因為錯誤的教義已經到處興起，而且福音的真理，若非被直接否決了，就是被大大地謬講了。
然而，我們卻很少看到，尚未被錯誤教導影響的作者，起身對抗這些錯誤。這類的作者若不是汲汲經營自己的地位，就是放任自己易怒及好爭吵的性情，抑或變得愚昧，忘了強調信心生活的中心教義，反將時間與精力投入次要事情的辯論上。雖然為真理辯護是值得稱許的，但也是危險的。如果一個人贏得辯論，堵住對手的口，卻失去了那些可使主喜悅的謙卑溫柔的態度，也失去了那些上帝應許要親近的僕人（詩五十一 6；賽五十七 15；耶九 23-24；可八 36；雅四 1-12），這又有何益處呢？
我相信你的目標是良善的；但是，你必須儆醒禱告，求神讓你看到撒旦正在你的右邊抵擋你（彼前五 8-9 ；太廿六 41）。撒旦會嘗試混亂你的見解。也許，你起初為上帝國度辯護時是相當成功的。但是，如果你沒有繼續仰望上帝，保守你的心，你可能是在為自己的國度辯護。這種爭辯可能激起犯罪的態度，會妨礙你保持真正平和的心，而且一定會阻斷你與上帝的交通（賽廿六 3；羅八 6）。
在辯論中你要提防別人公開你個人的罪。如果你認為自己被人踐踏了，你將有機會表明自己是耶穌的門徒，他「被罵不還口；受害不說威嚇的話」（彼前二 23）。如果你真正想要為上帝發聲，以下就是我們的榜樣：「不以惡報惡，以辱罵還辱罵，倒要祝福；因你們是為此蒙召，好叫你們承受福氣」（彼前三 9）。「惟獨從上頭來的智慧，先是清潔，後是和平，溫良柔順」（雅三 17-18）。如果你不符合這些條件，你就好像是浸入一鍋油膏裡的死蒼蠅，壞了你的工作可能帶來的祝福及果效。
如果你以不對的心行動，你一點也不會榮耀上帝，對自己的弟兄也沒有好處，也不會為自己帶來任何榮譽或安慰。如果在眾人面前表現自己的聰明與才智，是為了滿足自我，則在與你有相同觀點的眾多人當中取笑你的對手，就可以輕而易舉達到你的目的（腓二 3）。但是，因為你瞭解福音真理是攸關生死（來二 1-4），我希望你有更崇高的目標，對失喪的人有憐憫之心（太九 36）！我希望你可以成為一個管道，只求改變一個人的心，而不是獲得千萬人無益的稱許。現在你儘管寫你的文章吧！要奉萬軍之耶和華的名及力量來寫，要用愛心說誠實話！願上帝透過那些受你影響的見證人，肯定你是從上帝接受祂的訓誨，也是透過聖靈的膏抹得到恩惠（賽五十 4；徒六8、10；林前二 3-5；帖前一 1-7）。
《論爭辯》（On Controversy）
約翰·牛頓（John Newton）
註：原中文翻譯為迦南主編翻譯，並於2014年刊登在台北《改革宗神學院院訊》，後於 2021 年九月26日編輯修譯。
